【和亲】我死以后,哪管洪水滔天。50
50.
伯力刚伸出手,便听到有人喊了声:“啊!掰腕子我来!”
胡安推开挡着他的阿古温,又躲开摔起跤来的两人,跑了过来:“我来了,我来!”
伯力看着胡安笑了出来:“你来?手肿了不许哭!”
胡安瞪大了眼:“谁哭了我没——没有这事!”撸起袖子吼了声,“来!”
伯力低声笑着,任由胡安拉起他的手压在矮桌上,他抬了抬眉毛:“来。”
伯力伸开手,胡安一把握上,二人对视一眼就此开始。齐衡少见此等单纯力道的较量,连他家下人都禁止过如此角斗,怕让哥儿们见了带坏了,他猛然见到觉得新鲜,坐在旁边看着两人。
伯力只是盯着胡安,感觉并未发力,胡安咬牙,面色铁青,交握处微微颤动,像是极为努力的样子。两手被胡安压着偏了偏,伯力弯了弯嘴角,胡安低吼了声,硬是又压下一些,伯力仍是不发力,身边围坐过来几人看热闹,热那齐嚼着肉说:“小台吉长进不少,都能压下这么多了。”
胡安额头冒出汗来,呲牙咧嘴地又压下一段,眼见伯力的手触底就能胜出,饶是胡安再如何使力,两手就是晃了晃,再也压不下去。
伯力开口道:“还不错,有些长进。”胡安说不出话来,只是盯着伯力,眼里冒火。伯力轻笑了下,“可想赢我,还得再等等。”
两手交握的拳头缓缓地被抬了起来,没有迟疑的被压向另一边,胡安大喊:“哥,哥,你让我赢一次,就一次!”
伯力笑了出来:“下次吧。”说着将手按了下去。胡安沮丧地喊了出来,众人哄笑一团。
伯力松开手,揉了揉他的头:“你才多大,还有得长!”
“那什么时候能变成你这样啊!”胡安耷着眉毛。
“等你长到我这么大,你自然能赢过我。”伯力敲了下他的额头,“你着什么急?”
“我长大了就能打得过你,就能跟你去打仗,还能去娶个漂亮美人回来当妣吉,”胡安看着齐衡,“比白鹿还要漂亮的!”
齐衡呲了呲牙:“你娶就娶,你与我比什么!”
胡安冲他撇了撇嘴,齐衡紧抿着唇瓣:“伯力,你以后都不要让他赢,看他还嚣张!”
“哥!”
伯力割下了一块肉放进嘴里,笑着摇了摇头,又割下一块递给齐衡,胡安伸手去抢,齐衡伸头去叼走,斜了眼胡安。
伯力叹气,又割下块大的,对胡安道:“吃。”
胡安看着伯力:“哥,你是不是不要我了?是不是以后都没我吃的了?”
伯力正要开口,热那齐从后挎上胡安的脖子:“小台吉,这你还看不出,我都看了一路了,来来我给你讲——”
“我要听他说,伯力,你说!”
伯力擦了擦嘴,抬眼静静看着胡安,并不开口。齐衡侧脸看了眼,伯力惯会此术,能把人看得毛骨悚然,像是被狼盯上一般,周遭霎时便冷却下来。
热那齐拉着胡安:“恼了,恼了,还不快走!”说着便拉着胡安离开了。
伯力低头轻笑了下,齐衡眨着眼看他:“老谋深算,遇上不想说的就耍赖。”
伯力侧头看他:“这个地方我最大,我不想说的,就不想说。”
齐衡听着便大笑了出来,靠着伯力道:“我自来孤身一人,从未有过兄弟姊妹,是以看着别人家的弟弟妹妹就特别羡慕。”伯力轻点了下头,齐衡道,“我阿妈很是严厉,我爹连小娘都没有,都不为我添个兄弟,哪怕有个妹妹。”
伯力轻笑:“六妹妹?”
齐衡听着便轻眨了眨眼:“六妹妹真是很是聪明伶俐啊,比胡安可爱多了。”
伯力低声笑了出来:“齐衡,你是不是又喝多了?”
齐衡捂着嘴,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,看向伯力眨了眨眼:“好像是。”
伯力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得舒服些,忽听焦伯里、乌尔达等人敲着骨头唱起歌来,众人都起身跳舞,齐衡仰头看着他们,开心笑了出来,扭头看向伯力,喊着说:“你会唱歌吗?”伯力摇了摇头,齐衡疑惑地看着他,“白狼也有不会的?”
伯力凑到他的耳边说:“我还不会生孩子!”齐衡笑着一把推开了他。
齐衡不知夜里到了几时,只是感觉伯力将他抱回了毡帐,他趴在被子上觉得虚无缥缈,口干舌燥,便道:“伯力……喝水……”
伯力将他扶起,将碗抵着唇瓣,齐衡接过埋头喝下,水都洒在了皮袄上,他扔下碗低头看了眼道:“湿了。”
伯力伸手掸了掸道:“若是你阿妈看见,会把你的手打肿的。”
齐衡笑了出来:“我阿妈不在,这个地方我最大,我想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”说着便躺回了床上,伯力低声笑了下便离开了。
他仿佛回到了家里,仍旧是他的院子、他的书房、回廊、他的内寝,他久违地坐在榻上,摸上熟悉的书案镇纸印台,连裁纸的银刀都变得有趣,内寝里是他常用的青木香,栏槛外还有移植过来开得正好的绿菊,他隐约听见不为跑动的脚步声,似乎还有父母的交谈声。
可是有哪里不太对。
他摸了摸身上,他随身戴着的银牌呢,又去摸靴子,他已经不再穿靴子了,更不要说那把防身的靴刀。他时常放在枕下的刀也不见了,那是良古刀的刀,那是伯力为他——
伯力呢?
“伯力!”他喊了声,“伯力?”
廊下响起脚步声时,他欣悦地回头,见那个总是出现的人站在门外看着他,他终是会出现在任何需要的时候。
伯力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他瞪大了眼睛。
“你要不要跟我走?”
仿佛有人狠狠抓了下齐衡的心脏,他惊醒了,觉得脸颊上方才有些抓不住的触感,一瞬便消失了,他睁开眼看,帐里只有他一人,帐帘微动,是方才有人在?
齐衡赌咒发誓再也不能宿醉了,他坐在高台上,阿妈给他按着脑袋,他嘴里又苦又涩,伯力端来酸奶给他解酒。
阿妈说:“人家这玻璃做的娃娃怎么跟你比,你灌他许多酒作甚!”
伯力道:“他自己喝得,我还没看见就喝完了!”
阿妈说:“谁让你不看重!你自己娶来的,还要谁看着!”
伯力斜了眼齐衡,齐衡冲他吐了吐舌头,扬了扬眉毛。
月底时风雪又来,众人在牲畜的围栏和圈底也铺了层砖墙谨防它们冻坏了,齐衡是万万没见过,什么也帮不上,没想到元蹇也是个生手,只好也留在帐里。
“我以为尊驾武艺高强,连这些活计也不在话下。”齐衡给元蹇倒茶。
元蹇道:“白骆驼若是如此将我与白狼比,我是自愧不如。”
齐衡摇头:“你多虑了,我也是自小公府长大,什么也不会。”
“既是草原唯一的白狼,自是有别人不能比之处,”元蹇叹气道,“我与他处境相似,甚或优厚许多,却实实不如。”
齐衡垂眼想了想道:“元兄能如此坦荡称赞别人,却并无嫉妒,也是难得的美德。”
元蹇淡笑道:“是我认定的人,我才会坦荡。”
齐衡拱手:“那我替白狼谢过尊驾。”
待得天气晴好时,已是又过去十日,齐衡又想起练摔跤的事来,跟着伯力要他教授。伯力看着他笑道:“掰腕子?”
齐衡看了眼自己的手,咽了咽嗓子,伸了出去,伯力刚一握上齐衡便惊叫了声,伯力蹙眉:“我还没发力。”
齐衡抽回手:“我……我这手是要写字的,怎与你比。”
“那你还想学摔跤,”伯力歪着头,“摔坏了怎么办?”
齐衡皱着眉:“可,总是要你保护,我心里难堪。”
伯力伸手:“那便来啊。”
齐衡垂眼暗下思索,又道:“你换个比试的方式,你们盛礼上还有那么多比试呢!”
伯力笑道:“你要跟我比骑马?还是比射箭?”
齐衡咬了咬唇,微笑出来:“白狼冠绝草原,我可没这么自不量力,你说一个,我做到了,你便答应教我就是了,做不到,我也不勉强你了,行吗?”
伯力见齐衡眨着眼看向自己,被他看得心弦颤动,他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,侧脸看向一边。
“阿拉塔?”齐衡叫了声,伯力轻笑了出来,齐衡笑道,“你出题吧!”
伯力找了个羊头骨在手上颠了颠,道:“你骑射如何?”
齐衡原本的兴致霎时便垮了下来,骑马他行,射箭也行,可骑射……这不是班门弄斧吗?他道:“你说。”
“我把它扔上去,你把它打下来。”伯力歪头,“这是死物,也不会飞,比之盛礼上的比试可简单多了,行不行?”
齐衡瞪着这羊头骨看了会:“打下来就行吗?我若不用弓箭呢?”
“不用弓箭?”
齐衡骑着马,手里提着一根他找了许久觉得趁手的松木棍,伯力仰头看着他,皱着眉不知他要干什么。
焦伯里、胡安跟着来看热闹,焦伯里道:“这是干吗?白鹿终于要提棍子揍你了吗?”
齐衡放马跑远,一圈一圈的跑了起来,而后喊了声:“开始吧!”
伯力看了眼焦伯里,笑道:“我也不知,等着看吧。”说罢,拿着羊骨头试了试,向着远处天空使力扔了上去。
齐衡夹马奔跑,从马背的包袱里掏出一块石头扔起,提起松木棍找准石块打了过去,石块受力向远飞了出去,正中羊头骨,羊头骨竟在空中生生碎裂,骨片散落各处。
齐衡骑了一圈赶回来,笑道:“还来吗?”
胡安拍手:“我也来!”
随即如法炮制,又扔了块骨头,被齐衡打到断开落下。
“再来再来!”
如此来回打了七八块骨头,皆是一击即中,齐衡扛着松木棍笑道:“我打马球可是东京第一!”
伯力笑道:“是吗?”
“我说是就是!”齐衡用木棍戳了他一下,“如此,算不算通过?”
伯力犹豫着不开口,齐衡着急地说:“我已经打下来了!”
伯力点头:“好。”
齐衡抬手高呼了声,翻身跳了下来,拱手道:“如此,拜见师父了!”